香港封关480天：见不到的亲人，回不去的家

2020年2月8日，春节刚刚结束，多地延迟复工，彼时大家正被恐惧与不安笼罩。

为防控疫情，香港政府实施入境管制措施，为期3个月。除非另有宣布，否则此条例将于2020年5月7日凌晨失效。

这是香港封关的第二年间，昔日热闹非凡的各大通关口岸，早已变得冷冷清清。

港深之间虽只隔了一条河，然而，疫情之下，对于身处异地的漂泊者来说，河的对岸，是他们见不到的亲人与回不去的家。

2020年4月28日，距离入境管制条例失效还有一周时间，港府突然宣布，入境香港隔离14日的政策延长至6月7日。到6月2日，港府又宣布延长至7月7日。

那时候香港疫情逐步受控，大陆各地也恢复了正常生活，似乎每个人都觉得7月7日一定可以通关，包括家住香港新界区，在深圳创业的刘生。

港深过境与交通都非常方便，像刘生这样的跨境工作者还有很多，疫情发生前，他们往往需要在早晚跨境通勤。

“听说要封关时，不是没恐慌过，公司是全家的经济来源，还有那么多员工等着出粮，公司一定不能倒。保险起见，封关前几日我就过来深圳暂住酒店了。”

刘生本以为最多住3个月酒店就能回家，结果通关时间一延再延。从5月到9月最后到2021年，这一年半时间内，刘生的生活模式也从暂住酒店变成了长租公寓。

“一次次给你希望，但是又破灭了。”

好在2020年11月23日后实施了单向通关，刘生才得以和家人团聚过了个春节。

“现在只希望今年9月30日能如期通关，家中一切都是妻子在打点，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，父母年纪大了经常往医院跑，孩子升学压力大，再这样下去，怕妻子一个人承受不住。”

看过电影《过春天》的朋友们，一定会注意到女主角跨境学童的身份。据特区政府公布数据，2020/2021学年，香港共有27000名跨境学童。

深港跨境学童是特殊的时代境遇，早年赴港生子的风潮带来了如今两地的奔波，从2001年至2016年，据不完全统计共诞生了超20万“双非”婴儿。

数据来源：香港立法会司法与法律事务委员会（2016）

注：2013年香港政府全面实施“零双非”政策。随着时间与政策的改变，跨境学生或将成为一个独特的历史现象。

清晨在家吃完早餐，背着书包、穿着制服，胸前挂着装有回港证和回乡证的透明文件袋，从深圳的各个角落涌向通关口岸，排队等着过关，去对岸的香港上学，放学后，再返回深圳的家。

每天辗转两地，在不同语言与城市文化之间切换，这是深圳近3万跨境学童每天都要演绎的“双城故事”。

图源：电影《过春天》

琪琪于2010年出生在香港，家住深圳龙岗区，在香港念五年级。为方便孩子上学，琪琪妈在福田口岸租了间房子照顾她。疫情发生前，琪琪每天耗费3小时往返上学，这样的来回奔波，连大人都会觉得辛苦。

“读幼儿园时孩子太小我不放心，就干脆辞了工作，每天跟着她两边跑，在香港做义工或逛街打发时间，晚上接她放学，每天在路上往返3小时，我自己都吃不消。”

疫情发生后，琪琪在家上了一学期网课，担心孩子专注力不集中，琪琪妈会在孩子上课时间全程“陪读”。

拥有双重身份的跨境学童家庭拥有更多选择，同时也需要面对更多迷茫。随着孩子长大，琪琪父母也面临着与许多深港跨境生同样的选择困境——是否让孩子转回深圳念初中。

“去年秋季开学前，住楼上的晓宇父母给孩子找好了在深圳国际学校，一年仅学费就15万，对我们家来说还是挺大压力的，毕竟现在还只是小学阶段。”

“这一年来也咨询过很多公立学校，暂时还没申请到学位，好在疫情已经好转，等升学时再问问孩子的就读意愿吧。”

与频繁跨境的“双非”学童不同，22岁的曼莎从小就跟随父母移民香港，但因父母工作忙碌，曼莎一直在老家湛江读书，由爷爷奶奶照顾。

大学后独自到深圳求学，疫情发生以来，曼莎一直忙着繁重的学业与毕业设计，“有次放暑假想回家歇歇，就遇上疫情反复了，这可能就是倒霉吧哈哈哈。”

虽拿着香港身份证，曼莎的爱好与内地女孩无异，喜欢嗑CP、追选秀、刷微博......乐观向上、活泼热情。在提到父母时，她声音却略带哽咽：

“快两年了，最大的不方便就是见不到家人吧，其他的感觉还好，因为想要什么东西父母都会寄过来， 就是太长时间没见到爸妈了。”

今年6月毕业的曼莎在春招中拿到了想要的offer，离开父母的两年间，迈入社会、独立生活，“等年底爸妈见到我时应该会大吃一惊吧！”

不同于曼莎对家人的思念，她的室友李梦则是想念香港文化与男友，李梦从小看王家卫杜琪峰的港产片长大，就连男友也是在香港旅游认识的。

当初从成都跑到深圳上学就是为了方便追星与恋爱，结果香港却先封关了。

“明明只隔了一条河的距离，却要用28天来完成。以前虽然也是异地恋，但至少每周都能和男友见一次面，这16个月以来我们只能在视频聊天里见，两个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淡。再不通关，我真的快要忘记男友的长相了。”

以前5分钟就能通关过港，购物看展，流连于各个街角。现在就连喜欢的那间茶餐厅有没有倒闭都不知道。

如无意外，今年9月30日就能实现双向通关。

刘生在三个月后就能回家，曼莎也即将见到自己的父母，冷清的通关口岸会逐渐迎来出入境的旅客。

一切终会慢慢复原，只需静候再静候，黑暗过境，我们会迎来希望的曙光。

愿疫情早日消散，世界加油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