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了，还有人来深圳的工厂打工吗？

深圳，被称为打工人的天堂。

现在提到的打工人，都是格子间社畜的调侃和自嘲，但在以前，打工人更多指的是在工厂日复一日做着流水线工作的工人，他们还有另一个贴切的名字——“厂工”“厂妹”。

随着产业升级转型，深圳迫切的需要将制造业转型为高新科技行业，很多企业纷纷“腾笼换鸟”，向东莞惠州和其他内地城市转移。

有数据显示，2019年就有上千家工厂关门或移出深圳，2020年受疫情影响，倒闭的厂子更是不计其数，工厂数量骤减，进厂打工的人也越来越少。

代工制造的辉煌和进厂为荣的热潮已经一去不复返了，这样的趋势下，为什么还有人主动来工厂打工呢？

“有钱赚就来”

和唐姨见面是在南山区的南油，因为背靠南油服装市场，这里的工厂大多以生产服装及相关材料为主。

第三工业区外面是一条宽阔的十字路口，每天早上，当红灯变成绿灯，无数的男男女女骑着电动车快速穿过斑马线，在车流量不多的情况下，闯红灯的人也不在少数。

除了厂房外的电动车过多，工业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。

晚上十点之后才是工业区最热闹的时候，因为下班时间到了，工人们从厂房鱼贯而出，拥挤程度不亚于同一时间段科兴的下班人潮。

“现在的女娃娃很少会打衣服的了”，身材矮小的唐姨大声对我说。不仅是愿意进厂的年轻人少，而且掌握制衣经验的人也很少，所以这些服装厂大多是由像唐姨这样的40岁以上、有家庭有小孩、来深十几年的熟练工支撑着。

唐姨也坦言，这几年厂子的效益并不好，订单越来越少，以前旺季的时候最高能拿两万，现在堪堪能过万就满足了，加上这几个月是服装行业的淡季，她决定过几天就回老家。

我向唐姨询问，“明年还来深圳吗？”

唐姨回答得很干脆：“只要有钱赚，我就来！”

早在互联网的996发明之前，工厂里面的996已经盛行很久了。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，中间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，算下来工人们需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，且没有周末。

但是他们并不会抱怨，多劳多得显得很公平，无论是互联网的程序员，还是纺织厂的女工，大家都有着同一个目的，那就是赚钱。

“毕竟我只会这个了”

上个月，制造业发生了一件广受关注的事件，“标杆工厂”史丹利迁出深圳，遣散所有员工。

对深圳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，老旧工业的衰退给高端产业腾出了空间和资源。但对个人来说，这给他们带来了新的未知数。

时代的一粒尘，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。

厂里的工人只能另谋出路，比如进新的厂，比如加入外卖大军，和更年轻的人一起竞争。

其他尚未倒闭的工厂也没好到哪儿去，一方面是工人需求大，一方面是招不到人。

这些曾经无数外来打工者挤破头都想进的工厂，如今即便是门口贴满了招聘信息，也无人问津。

在工厂干了十年的老刘表情不是很好，“早就想离开厂子了，不走一个月就那三四千块，根本不够花。想跳厂，其他厂也就这样，还要去适应新环境。想离开厂又舍不得，毕竟干了这么多年了。想转型吧，今年局势也不稳定，自己没文化没学历，谁会要我？”

老刘缓缓地吐出一口烟，“毕竟我也只会这个了。”

这不仅是老刘一个人的困境，也是千千万万工厂人的迷茫和恐慌。

“我求稳有什么错”

我们这一代从小被教育，长大了要考个好大学，毕业了找一份好工作，没有人被教育说长大了就该进厂。

而富士康是个例外。作为一家全球知名的代工企业，富士康在我们和父母的眼中可谓是赫赫有名，能进富士康是一件值得全家庆祝的事。

很多人来深圳的第一站，就是龙华，因为那里有两座大厂，华为和富士康。

即使是工厂日薄西山的现在，富士康仍然是一部分打工者的向往。

但还是有人不理解，电子厂工资低、待遇差、环境差、没尊严、强迫加班、还经常被变相剥削，为什么年轻人愿意进富士康？

23岁的小吴告诉了我答案，“比我进的其他工厂好得多，工资准时，包吃包住，每个月都能存下不少钱寄回家”。自己遭遇了公司拖欠工资的情况，身边的亲属也面临过各种讨薪问题，对小吴来说，富士康每月7号准时发放工资，就足够打动他了。

这些看似稀疏平常的待遇，在很多人眼里其实已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。

“我们厂里还有好多大学生呢”小吴冲我得意一笑。富士康的门槛很低，无论是大学生还是初中毕业，厂里都有你的一席之地。

同时，富士康的底薪只有2650，这就注定了只有靠多加班才能赚更多的钱。一边是高强度的工作，一边是相对稳定的制度，有人选择离开，有人选择留下。

小吴用一句话结束我们的谈话，“我并不建议大家进厂，但养活自己进厂还是可以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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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年来。

在人们眼中，进厂变成了一份“低等工作”，年轻人出去找工作，一要求不做销售，二就是不进厂。

在这样的社会舆论下，选择进厂似乎是一件蠢事，一眼看得到的日子意义何在。

但他们的误解丝毫没有影响正在车间拼命加班的工厂人。不理解又如何，他们没有改变世界的梦想，工厂打工只是为了谋生糊口，坚持的理由可能是想在老家修上一栋房子，想给家里的孩子凑足学费，想尽快离开流水线，换个轻松的岗位……

当我们用群体定义他们，其实就是在抹杀其中的每一个个体的存在，事实上，他们和我们没什么不同，会哭会笑，认真工作，会将自己的生活规划得很好，对未来始终充满期待。

这个社会中，每个人起点不同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得己。

不管如何，为生活所努力的人都值得尊重。